吕梁扶贫的困惑
杜子德
(中国计算机学会秘书长)
中国计算机学会到山西吕梁扶贫已有九个年头了,但我们仍然感到有诸多的困惑。
中国有句古话,叫做“笑贫不笑娼”,我不知道我们高举“扶贫大旗”在黄河边上扶贫是否会引起当地人的不快。不过据说有的县脱贫了还不愿摘下贫困的帽子,因为可以得到各方面的资助和照顾。可见,被称“贫”和“穷”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。
我们这里扶的“贫”不是专指穷(poor)(因为当地吃饭穿衣没有什么问题),更是指贫乏或缺乏(short of或lack of)的意思。吕梁除经济欠发达外,更多的是表现在当地人思维的局限、观念的陈旧、体制的僵化、教育的落后、素质的低下、进取心的缺乏,等等。经济的落后和其他几种表现密切相关,特别是和教育关系密切:经济的落后导致教育的落后,教育的落后导致人素质的低下,而低素质的人难以用新思维和新方式发展经济,这是恶性循环。
中国计算机学会教育扶贫是在体现社会责任,但它作为一个计算领域的专业组织并没有财政上的优势,也不具有任何行政上的主导性,只是业余时间的行为。这个组织拥有的是许多具有高深专业知识、思维开阔、具有志愿者精神的专家(会员),这些人具有很强的社会责任感,愿意力所能及帮助欠发达地区发展。他们认为,改变人首先要改善教育,而改善教育是要靠教师。没有好教师,就不可能培养出高素质的学生来,也不能改变当地人口素质生态。本着这样的想法,从2001年起,学会开始了以培训教师为主线同时捐赠部分物资的扶贫项目。学会会员捐款九万多元,盖起了中阳县贺家岭村小学新校舍,捐赠几十台计算机,在当地县城培训教师使用计算机的技能,评选长期在山区工作的优秀教师,给他们颁发奖金,并资助他们到北京观摩学习……
但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们发现一些困惑的地方:新盖的校舍不到两年就被弃用,学校撤并,新学校成了村里办红白喜事的地方;计算机教室废弃不用,成了摆设;捐赠的DVD机被乡教育办公室主任拿到自己家里;高考升学率尽管很低,但县政府仍然愿意投几千万乃至上亿元资金新建高中,提高高考升学率也是当地教育的主要目标。目前许多大学生毕业后仍然找不到工作,从农村来的大学生更因为上大学而使家庭欠债累累。在上了大学仍然不能改变这些人的命运的情况下,不知能否引起当地领导干部对教育定位的重新思考。
当扶贫团到更欠发达的县开展工作时,当地县主管领导提出的要求是:要钱、要投资、要电化教学设施,要长年能够到这些地方支教并能提高升学率的教师……这些“硬通货”要求和学会所拥有的资源相距甚远,也和学会的教育扶贫定位不对口。总结过去八年的扶贫经验,给当地“硬通货”并不能改变当地的现状。
扶贫团坚持认为,我们“培养”当地教师胜于直接培养学生,因为优秀教师这“铁打的营盘”才会教好学生这些“流水的兵”。当然,除了教师外,一校之长也是至关重要的。
当地教育除了教育定位错位外,体制上也存在较大问题。许多不上岗或不适宜当教师的那些“教师”在家闲赋,每月的薪水却足额照拿。另一方面,由于教师编制的限制,那些新毕业的大中专生却找不到教书的机会,难以就业。一方面是教师素质低下,合格教师缺乏,另一方面是新鲜血液补充不到教育战线。此外,工作在山区的教师和工作在县城的教师待遇没有区别,这使得教师们不愿意在条件更差的山区工作。山区的教师、学生在不断流失,学校难保,而县城中学的一个班的学生多达八十多人!其实,上述问题完全可以通过政策调节来实现,比如给在山区工作的教师更多的补助等。但当地政府官员声称维持这种大锅饭的体制是为了“社会稳定”。从这些现象中折射出的是当地在思维和体制方面的问题,可我们扶贫图又有多少能力去改变它呢?
围绕这些问题,09年扶贫团连续两个晚上在当地举行会议,深入讨论学会未来教育扶贫的定位和方式,两场高强度的头脑风暴对每一位成员均有启发,但未来的扶贫路怎样走,还需要继续明晰。
坚持了九年的教育扶贫真的走入了困境了么?是继续还是终止,这是一个问题。但是,通过调查和访谈对当地的情况有了更深入的了解,对问题更加清晰,这不就是对国情的了解吗?就单看这一点,教育扶贫的项目也要坚持下去。退一万步讲,最不济的是,我们没有改变人家,倒是人家改变了我们,他们的行为激励我们更加做好本职工作,更何况,我们能做的还远不止这些。
黑夜过去是白天,困顿过去就是明白。
吕梁教育扶贫将继续。
2009年7月10日
相关链接:2008年CCF吕梁教育扶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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